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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一九九七年暑假第一次到德國Dortmond多特蒙得上語言學校時,才剛到學生宿舍的第一個小時,管理員也不管我是否已經安頓好、就急拉著我到一堆各式各色的垃圾桶前向我說明在德國垃圾分類的方式:有der grüne Punkt綠色小點(代表可回收再利用)的包裝類垃圾,要放在左手邊第一個垃圾桶,報紙刊物等紙類垃圾是最右手邊的一個大木箱,廚餘必須倒在在宿舍後面庭院的一個灰綠色大桶子以回收做有機肥料,玻璃類必須自己拿到出大門口後右轉步行五分鐘的玻璃類回收桶去丟,而且還要依照顏色不同丟入不同的洞口,剩下的垃圾還要分可燃燒的與不可燃燒的,可燃燒的是……,當時德文還不「輪轉」的我,聽得是「魯薩薩、有聽沒有懂」,搞得我後來就因垃圾分類問題三不五時被宿舍管理員特別約談,甚至連晚上作夢時我都會夢到我正在做垃圾分類但找不到相對應的垃圾桶,最後只好向對門的捷克人舍友求救才得以脫身。


到了法國,原本以為又要重新面對相同的噩夢,所以每天戰戰兢兢地將垃圾仔仔細細的分好,萬萬沒想到當我提著各袋已經分類好的垃圾下樓時,只見到一個巨大的灰色箱型垃圾桶,問了一問剛剛進門的二樓鄰居這裡是不是還有其他的垃圾桶,他反而像是看到外星人那種無法置信的眼神看著我與手上一袋袋的垃圾,最後他緩緩地告訴我說自從他搬到這棟公寓,他只看這個巨大的灰色怪物,所以基本上他把「所有」的垃圾都倒在裡面,甚至是玻璃瓶,因為他實在沒時間每兩三天就特別拎著一大袋玻璃瓶(據一樓的concierge公寓管理員說,他是無可藥救的酒鬼,每天至少喝上個一瓶威士忌、外加三瓶紅酒)、走到門口外左轉再左轉步行約一分鐘處丟玻璃瓶!在此時此地,我實在有股莫名的衝動想要擁抱且深深地親吻我這可愛但滿嘴酒臭的鄰居、並告訴他我是如此地深愛法國人!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與被他的酒味薰倒,我還是勉強地克制住自己、然後將手中「所有」的垃圾朝向那巨型灰色怪物一丟,「所有」耶,真是爽快!

 

後來我才知道,其實之前是有另外一個巨大的垃圾桶,是綠色的,但是某一夜晚不知名無聊人物把它給放火燒了,因此只剩下地上一團像極了電影MIB外星大蟑螂怪物死掉後所留下的噁心綠色體液與殘骸(之前我還以為那時個超現實派的現代藝術作品)。而這個綠色的垃圾桶就是專為可回收垃圾用的。但是因為這種巨大垃圾桶很貴也不是隨定隨到,所以由於預算問題,公寓住戶委員會決定等明年開住戶大會時再決定吧!所以在購置新的巨大綠色垃圾桶之前的這段期間,垃圾暫時就不用做分類了!這如果當時我在多特蒙得時那個宿舍管理員得知這樣的情形,他可能會認為你犯下了如同褻瀆耶穌基督般的罪刑!不做垃圾分類?怎麼可能?但是就算後來那個巨大綠色垃圾桶終於再度出現,這棟公寓大多數的住戶仍是「色盲」般地將所有的垃圾都到入灰色與綠色的垃圾桶。「做垃圾分類啊?應該的!但我心有餘而力不足,還是交給別人去做吧!」那個二樓酒鬼鄰居這麼解釋著!我猜想那個放火燒了垃圾桶的人可能就是他吧。

 

所以,千萬不要因為法國就在德國旁邊、就認為法國人也像德國人具有相當進步的環保概念,大錯特錯,法國人的環保觀念,事實上在許多層面要比在台北人還要落後,想不到吧!

 

一次有個「逸樂型損友」老王來格勒諾柏找我,並硬拉著我到舊城中的傳統市場買菜,其實是他想叫我晚上煮一頓他想吃的法國料理,當他想買草莓要我作草莓香草牛奶餡千層派時,我看了看標示而告訴他不要拿這裡的草莓,因為這是西班牙生產的,根據法國消費者雜誌Que choisir(選什麼?)最近一項抽樣檢驗,他們發現來自西班牙的草莓有相當高的化學農藥與殺蟲劑的殘餘!只見老王用非常驚訝的眼神看著我說:「這裡不是台灣,是法國耶!是歐洲耶!怎麼可能還會有農藥殘留的問題呢?」但是,「很抱歉,我親愛的老王,就是有,而且還很嚴重!」。

 

而當他看到另一菜攤上擺著今天清晨才剛運送來在阿爾薩斯山區森林中採收的各式各樣的野香菇,他更是連高昂的價格看也不看就瘋狂地抓起一旁的紙袋挑起今晚他想大快朵頤的野香菇來,而我又依照處女座的天性很殘忍地潑了他一頭冷水,「先生,很抱歉!來自阿爾薩斯森林區的香菇也不能吃,上個月的另一本消費者雜誌60 millions consommateurs(六百萬消費者)才揭露說他們的實驗室在阿爾薩斯森林區所採的某些香菇上仍然測試到1989年時蘇聯車諾比核能發電廠大爆炸時的輻射線殘餘!所以還是避免吧!」

 

可憐的老王,在經過一次又一次的嚴重精神打擊,他像是個洩了氣的氣球似嘟嘟地問我說:「那有你說,在法國有什麼是可以吃的?」其實這也到不能全怪我,誰叫在台塑當襄理的老王平時有向他們的大老闆王永慶學習的精神,所以他也有只吃機蔬菜與水果的特殊嗜好,所以我只好盡一個「益友」的責任與義務而避免他來到法國只為了吃草莓與野香菇而中毒身亡,台塑可能還會因此向我要求負起其重要幹部人才損失的鉅額賠償金,這也未免太不值得了吧!

 

最後我為了讓他高興一下,我帶著他到格勒諾柏市最有名的乳酪專賣店Laitier Bayard讓他挑選所有他想品嚐的乳酪,順便拿了一瓶老闆其強力推薦又不太昂貴的Cote du Rohne隆河河谷區新教皇城堡的紅酒,還有我所有法國朋友公認在本市最好麵包店熱呼呼剛出爐的長棍麵包,他才又眉開眼笑。其實在他挑選乳酪時,我克制住自己不要再次出言傷害他,因為他所挑選的藍乳酪之一,阿爾薩斯的特產 Monster(真的很臭,若沒吃完最好是放在屋外,否則你將會整天聞到這種乳酪的特殊「香味」而且一星期都不會散去!),據說,某實驗室曾在阿爾薩斯區乳牛牛乳中測試到輻射反應!

 

「但是說實在話,如果我們一直如此在意各式各樣農藥殘留、輻射殘留等等問題的話,那還剩下什麼可以吃了呢?反正總有一天我們都要死,只是遲早的問題而已,你怎麼知道明天此時此刻你還是活著的呢?所以就別那麼在意了吧!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吧!」我的法國友人Iris伊力斯如是說。

 

就事論事而言,法國的環境保護政策真的要比德國或瑞士落後許多(跟法國環保政黨,綠黨,在國會中只佔有微乎其微的席次有關)。就拿格勒諾柏市來說吧,由於格勒諾柏市正如同台北市一樣為周圍群山環繞的盆地,每到了夏天酷熱難熬、數日未下雨時,空氣的品質差到屬於「我們強烈建議各位觀眾明天最好乖乖待在家裡而避免出門呼吸飽受污染又骯髒的空氣」,電視新聞氣象播報員就真的這麼直接地告訴所有的電視觀眾,而電視觀眾似乎也習以為常了,而這也表示因空氣污染太嚴重所以高速公路的時速限制將降至六十公里,避免車輛高速行駛時排放出更多的廢氣。當然你可以說空氣污染是世界所有大城市都有的問題,但是你可以想像在格勒諾柏市每當夏季颳起南風時,整個城市就籠罩在一種令人相當厭惡且刺鼻的氣味,本以為是周圍的鄰居在燒有的沒有的,後來才知道距離格勒諾柏市南方數十公里處有一片廣大的化學工業區,每天排放市出許多的工業污染廢氣,所以只要一吹起南風,所有的化學工業污染廢氣就跟著進入到格勒諾柏市中。那市政府與環保局在幹什麼用的呢?由於此一化學工業區養活了格勒諾柏市與周圍衛星城市許多的人口,若工廠區關閉遷移,勢必造成上千上萬人失業、衝擊到數千萬人的家庭,所以囉,經濟利益大於環保的重要性,市政府與環保局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這些很刺鼻的化學工業廢氣尚未被證明會造成「明顯而立即的危險」時,我們也就只好默默忍受,要不然就搬家吧!

 

然而這還算較不悲慘的,有次電視新聞就報導,在Haute Savoie高薩伏瓦山上的某一小村莊中,近一年中連續幾對村裡僅有的年輕夫婦都生出死胎(畸形或有先天缺陷的嬰兒),其中一對夫婦在遭受這樣難以接受的打擊後、因以為是他們有先天遺傳上的問題,所以做了各項身體檢查與基因分析,但是都沒有任何問題,後來偶然得知村莊裡也有其他幾對夫婦遭遇到相同的悲劇,他們才警覺到是不是有什麼外在的問題(這在歐洲中古世紀的話我們可能會說這個村莊造受阻咒了,然而真的有一些村莊裡的老太太就持這樣的意見),在幾個月鍥而不捨的追蹤調查後才發現:村莊附近一家重金工廠所排放的工業廢氣,其中有某種化學物質(好像是戴奧辛,記不太得了!)的指數比法國國家工業廢氣排放標準的上限還要高出六十倍!六十倍?很難相信吧!這時相信各位讀者都要驚訝地大聲說「怎麼可能?在法國?又不是在中國大陸!」。當然後來這幾對喪失愛兒愛女的夫婦個別對這家工廠與市環保局提出了民事司法與行政控訴:他們指控由於這工廠所排放之遠高過於法規標準的廢氣使他們健康受損、進而失去子女並承受巨大的心裡創傷,他們更譴責市環保局未能善盡其監督之責、且有與該工廠負責人官商勾結及包庇之疑。目前,我們還在等待審判中,判決尚未做出。但大家必須瞭解:在法國打類似的官司往往一打就是好幾年,是非常耗時、耗力、也耗錢,很多人因無法繼續承受精神與金錢上的壓力而接受和解並撤回官司,所以我們只能為這幾對夫婦祈禱了,希望正義女神終能眷顧他們!

 

這裡必須澄清一點的是,不能說法國人完全沒有環保概念,不過在「自掃門前雪」的民族性下,對於這類比較不「切膚之痛」的議題,關心參與的人仍然有但實在少之有少,尤其法國政府都不能以身作則而在1996年於太平洋中的Polynesie波里尼西亞Atolls de MoruroaFangataufa小島上進行核子試爆,那怎麼要求法國人去做環保呢?除了偶而大西洋上因運油船觸礁或沈船造成原油漏出所造成的marrais noir問題會使法國人稍微警覺到環保的重要性,因為這使他們今年吃不到好吃的淡菜與生蠔,對法國人而言,這才是天大的災難吧!至於戴奧辛的問題,蔬果農藥殘餘問題,垃圾分類與回收,我想,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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